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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圖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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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紹祖與人在錦香院一夜密談,轉日又跑了幾處地方,黃昏時候便回得家來。見了孫母,母子二人用過了飯,孫母照例抱怨幾句迎春的事,才說到正題上。

孫紹祖常日裏離不得女色,要說正經事的時候卻將一屋子大小丫頭都攆了出去,只同老娘兩個關起門來細論。

孫母見他如此陣勢,也不禁精神一振:“我兒,可是謀缺的事兒有了準話了?”

孫紹祖一捏拳頭:“娘,前陣子不是同你說我結識了幾個貴家公子?那兩個都是西寧郡王那邊的人,如今北邊正打仗,這時候若能得了缺,就算是趁上好時候了!”

孫母大喜:“就是這話!一將功成萬骨枯,沒有仗打,咱們武將世家還如何升官發財?!”

孫紹祖忙道:“可惜我如今這……唉,雖也算入了夥,到底好事先緊著他們自己人來。我這活拉拉一顆忠心,卻沒人來信!”

孫母如何不知其中原委,嘆道:“也是咱們老孫家時運不濟,從你太爺爺那輩兒起,哪樣大事咱們沒料著?可就是臨到頭來得不著好!你小子一落草,都說那日天上都起了紅雲,你爺爺就說你是個有出息的。敢不是要應到眼前來?

你這媳婦娶岔了,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兒,話說回來,若不是因著如今這個身份,你也不一定就落到人眼裏了。好事壞事都得兩頭看。那宋公明怎麽入的梁山當的首領?不殺閻婆惜還沒人知道他忠義呢,不是一個道理?”

孫紹祖道:“嘿,她若是個閻婆惜我倒好動手了,只這麽個半死不活的半死人,能拿她怎麽辦?要好處一樣沒有,要尋錯處也難!那家到底底子在,如今這樣他們不好伸手管咱們的事,真要鬧出人命來了,咱們也吃不這好果子。”

孫母冷哼一聲道:“他們家作踐得咱們也夠了,你照理該同她爹是一輩兒的,如今活活賣了一輩去。咱們幾代祖宗心心念念一朝出頭,還能忌著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要真怨,也只好怨她家老子,當日胸口拍得砰砰響,還催著早點辦了事好讓你去兵部,結果怎麽著?我算是看出來了,想是自家姑娘是個呆根子,就相中你了,死活給下的套兒!他們不仁在先,怎麽能怪我們不義?!”

孫紹祖想想這兩年來的事兒心裏也壓不住的火,早先急慌慌恨不得自己立時成了他們家女婿好替他們家往兵部爭份權勢的意思,轉眼趴窩了,一聲不吭。那老丈人更是自己打開始到現在也見不上幾面,從前說是帶自己出去認人,自己都得往後排到七八個去。如今更得了,面見不著不說,自己提兩句從前的事還招一頓訓斥。可算是長輩了!越想心頭越火起。

便道:“她連個門也不出,好好的在家裏出了什麽事,要說出去也沒人信。到時候這頭沒撕捋幹凈,那頭還得嫌我惹事。”

孫母不作聲,想了許久,沈嘆一聲道:“事到如今,咱們也沒有法子了,我這裏倒有個主意,你聽聽?”

兩人說著就商議起來。原來孫母的意思,過半月就是她的壽辰,他們家沒有爵位又算不得服官,不算在一年國孝裏頭,正好趁著這會子熱鬧熱鬧。

在那之前要給家裏上上下下都通好氣,知道該往外說些什麽話。只說那姑娘仗著娘家底子硬實,從來不把婆母相公放在眼裏,又頭一個好拈酸吃醋的,孫紹祖從前的房裏人就被她發賣了好幾個。

又嫌自家男人整日奔波前程不著家,沒空陪著自己,常同府裏的年輕小廝們眉來眼去。婆母見著了說兩句還不成,動不動就撒潑罵人,還拿娘家勢力要挾。自家母子兩個,怕她家勢力,少不得避其鋒芒,暫且忍耐。

這回為了給老娘做一回生辰,這國公府嫁來的奶奶就不樂意,只說老虔婆做什麽壽,胡花錢,還嫌活得不夠等話。這孫紹祖是頭一個孝子,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了了,便同她吵了兩句嘴,那頭就不依不饒起來。這孫紹祖沒法子,只好往外頭躲了幾日,到正日子那天才敢回來。

這都鋪排好了,那日再給迎春茶碗裏放點東西,到時候弄個青年小廝進去,也說得圓了。眾人只聽了前頭的話,再看如今場景,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定是惹得相公發怒離家,自己又耐不住寂寞,趁著今日家裏有事,門戶不緊,勾搭了常日裏相好的小廝來偷情的。

幾十個人作見證,就算賈家再如何權勢滔天又能如何?且這樣事情一出,等她醒過來,還有臉分辨不成?是真是假,事情已然做下了,還不是得一死幹凈。如此一來,畏罪自殺,連賈府來人也說不出什麽來。話說回來,自家出嫁的姑奶奶出了這等醜事,他們也得有那個臉來鬧!

孫紹祖聽完,又指出幾處不恰處,想了法子來描補。母子兩個又反覆推演了,直到自認再無瑕疵才罷,孫紹祖笑道:“此事若成,不止掙開了這喪門星,還活活打了那府裏的臉。我們出口氣不說,就是這頭,只怕也只有更高看我的。再也不要說什麽忠心不忠心的話!”

孫母斂了神情嘆道:“雖是可惜了她,只也是沒法子。漢祖起兵斬白蛇,這擋了人家出頭的道兒,不是合該的劫數?再說,到底夫妻一場,她若果然認你這個夫君的,為著你的前程,為著咱們老孫家的祖宗臉面,舍了一條命去難道還不值?到時候等事兒都過去了,在家廟祖墳裏給她留個偏僻地方,別讓她死了沒門可投,也算咱們的仁義。”

孫紹祖聽了連連點頭:“還是娘心善。要我說這都是他們家作孽太多了,報應到子孫身上!別弄得好像她就多委屈似的,旁的不說,就他老爹,手裏不曉得毀過多少人呢,怎麽輪也該輪到他家了!”

孫母聽了撚著佛珠唱聲佛號:“阿彌陀佛,才說因果報應,禍及子孫,這是他們家的報應啊。”

兩人又嘆息一回,便商議起明日之後各處的布置起來。

迎春聽了個全套,也不睡了,起身點了燈,托著腮在那裏尋思。

繡橘繡青見了也都揉著眼睛上來伺候,迎春便道:“你們自去睡去,我有些事兒要想。”

兩人哪裏肯,商議了一回,一個先去睡,若是奶奶要坐一夜,一會子來換班,明日白天還得有人跟著呢,如今迎春身邊也就這兩個可用的人了。繡青便先去睡了,留了繡橘在一邊給迎春端茶倒水。

繡橘知道兩分迎春的本事,便問:“奶奶,可是他們又有什麽算計了?”

迎春一笑:“你倒機警。”

繡橘撇嘴:“四姑娘不是說過?狗改不了□□,突然間安生了,定是憋著要大吃一頓的意思。”

迎春撫額:“四妹妹如今是越發沒人能管了,上回還鬧著要出家呢,哪個廟敢收她!”想了一會兒,到底把方才聽到的話給繡橘說了。

繡橘氣得整個人直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會兒眼淚滾滾下來。良久,才道:“姑娘,這日子可怎麽過……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何況咱們這算是進了賊窩子了!”

迎春淡淡道:“見招拆招,也沒什麽可怕的。”

繡橘見自家姑娘這回不說暫且忍耐的話了,忙擡頭看著迎春:“姑娘?你這回不忍讓他們了?”

迎春苦笑:“我不愛同人爭執,不過是為了能得個清靜罷了。說起來最初大嫂子便問過我這話,我想了許久,才發覺我就是想清靜點兒。我也不想爭什麽,也不愛好什麽。那時候老太太帶著劉姥姥來樓上看一回那院子裏的花木,司棋就攛掇我趕緊多親近老太太,還想告訴老太太那花木布置都是我的意思,讓我趁機攬了園子裏往後點綴花木的事,博老太太歡心。且以娘娘對咱們那院子的喜愛,說不定還能在娘娘跟前露露臉。

這些她想得到的,我就想不到?實在是我天性不喜歡那些東西。你說費那麽大勁兒,爭些自己都不想要的東西,犯不上啊!還是大嫂子知道我,後來因緣際會,我就學了陣道。這東西是真有趣,我一捧上這個,旁的什麽都不想管了。

飲食如何只要能果腹,什麽好壞貴賤有什麽要緊?穿戴只要不冷著不熱著,何必一定要求最時新最金貴的,才不算失了臉面?大嫂子同我最後一回說起過‘歸心味’,果然,你穿什麽吃什麽,難不成回到你心裏的就是那件衣裳那口飯?自然不是的。歸到心裏的是心能嘗到的滋味,心沒有舌頭,不曉得什麽叫酸甜苦辣。但是心知道什麽叫寧和,什麽叫焦躁,什麽叫忍耐,什麽叫自在。我就是想要那麽點子自在。

可惜啊……唉,我這命也實在是……連退讓到這樣地步還連個命都差點保不住了。幸好,幸好。”

又看著繡橘:“你放心,你姑娘我是想要清靜,不是想要枉死,只如今他們這麽行事,少不得我們也得打算打算,最好趁這一波都完事,往後……往後就清靜了……”、繡橘難得聽自家姑娘這麽長篇話,只覺得又是心酸又是欣慰,雖聽不太懂,只知道自家姑娘如今是被逼上絕路,少不得要出招對付了。尤其想想四姑娘後來遣人送來的那厚厚一沓符紙,心裏便踏實了許多。

迎春坐了半夜,第二日一早起來,仍先往孫母處請安去,孫母這回對她卻是和顏悅色,繡橘差點沒忍住往她臉啐幾口。

完事回到屋裏,繡橘看四下無人了,才長出一口氣罵道:“那死老婆子,真不要臉!還沖我們笑呢!笑面虎!不是個東西!”

迎春點頭:“你這罵人的功夫比起司棋來可差遠了。”

繡橘挺不好意思,她有兩句新鮮的還都是同惜春學的呢,哪裏有司棋那天賦。只如今這孫家的事兒實在讓她心裏惡心,想了想又道:“姑娘,咱們就該把他們那些齷齪心思都給攤開來,讓世人都看看,看他們還裝不裝好人了!唉,那才知道咱們過的這日子呢!”

迎春輕笑著搖頭:“何必多事,不過是圖個清靜罷了,真的假的,有什麽要緊。”

一時又吩咐繡橘給司棋遞了信出去,另遣了人去給孫母說府裏姐妹生辰在即,要送生辰禮回去。

孫母頂不樂意往外送東西了,偏這國公府的親戚還多,走動起來怎麽算自家都吃虧。可如今不是為了這樣事兒鬧大的時候,要不然那些話就沒人信了,只好答應一聲,令兩個媳婦子拿了東西往賈府去一趟。

好在看迎春只送了幾樣針線,左右她也沒事,閑待著也是耗工夫,做些針線送人倒是個正主意。只那兩個媳婦子回來卻沒帶回回禮來,孫母臉上便沈了兩分。只覺著小不忍而亂大謀,為了半月後的大謀,如今忍得還真是辛苦。

一時司棋那頭打聽了話來回了,迎春知道那孫紹祖如今多在錦香院的清荷庭裏住著,上回還從自己嫁妝裏拿了一對兒簪子去送裏頭的姐兒。心下就有了計較,這兩日一到晚間便讓人把門掩了,窗戶縫兒都拿厚簾子遮個嚴實,自己就拿出東西來在燈下刻刻畫畫的。

這日孫紹祖來家,迎春還特地拿了件新縫的衣裳過去,孫紹祖當夜就穿了仍往外頭去了,心裏直嘆這女人真是不打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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